Jones, K. (2021). Brokered discrimination for a fee: the incompatibility of domestic work placement agencies with rights-based global governance of migration. Global Public Policy and Governance,1(3), 300-320.
收费中介造成的歧视：家政工作安置机构与基于权利的全球移民治理之间的失衡
尽管不受歧视是移民劳工的基本权利，但招聘人员在招聘时基于种族和性别的系统性歧视活动却未得到政策制定者的重视。基于此，本文对约旦、黎巴嫩和孟加拉国的移民家政工作安置机构进行了案例研究。研究表明，机构在招聘孟加拉国女性移民劳工时的歧视主要表现在歧视性市场定位、歧视性薪资定价与歧视性招募三个方面。本研究有助于加深对于工作安置机构在跨国移民劳动力市场中的角色的理解。
Katharine Jones是考文垂大学信任、和平与社会关系中心的副教授，长期从事与劳务移民、难民与庇护、移民中介等领域的研究。
1. 引言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结构性歧视（structural discrimination）被普遍认为是导致全球不平等的重要因素。低工资的临时劳务移民群体长期受到基于阶级、性别、种族与民族的结构性歧视。
在亚洲，收费的移民工作中介机构长期以来一直是数百万劳务移民从事临时工作的主要“守门人（gatekeeper）”，是移民领域全球基础设施治理的重要参与者。在过去的十年中，政策制定者逐渐关注到债务奴役、恶劣就业状况与招聘人员向移民收费这三者之间的关系。于是，打击带有歧视性与侮辱性色彩的招聘已成为国际政策议程的重中之重。招聘人员，尤其是移民原籍国的招聘人员，已经受到新政策和商业行为准则的约束。然而，迄今为止，在分析导致就业中的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的因素时，移民中介机构应当承担的责任仍未得到学者与政策制定者的重视。鉴于此，本文通过分析2013年至2015年对约旦、黎巴嫩和孟加拉国移民家政工作安置机构进行的调查，发现安曼与贝鲁特的机构将孟加拉国妇女在市场上定位为薪资最低的家政工人，并通过参与基于种族和性别的歧视性招聘而获利。
2. 文献回顾
收费的移民工作安置机构与移民来源国的合作机构共同安排劳务移民的相关事项，包括旅行、签证、工作许可、住宿以及就业等。全球移民招募行业代表曾自豪地声称，他们通过将待业劳工与就业机会进行匹配创造了巨大价值。然而，劳动力供需匹配从来都不是一项中立活动（Peck & Theodore，2001）。
尽管诸多研究在移民中介的概念化上做了大量努力，但这些研究主要讨论的是移民来源国的工作安置机构，探讨了中介业务在当地文化中的社会嵌入与中介行为的模糊性等问题，忽视了中介作为跨国劳动力市场参与者以及监管参与者的作用。
关于招聘移民家政工人的研究主要关注中介机构在招聘和推荐劳工时从事的歧视性活动。带有结构性歧视色彩的招聘与推荐成为他们在跨国家政工人劳动力市场中商业模式的核心部分，但这一点在很大程度上未被充分认识到。因此，本文从歧视的视角分析了在非歧视国际规范下的移民家政工人招聘过程。
3.研究设计
已有团队对约旦、黎巴嫩和孟加拉国的小型机构进行了156次半结构化访谈，该多国研究项目旨在分析招聘公司的战略及其对工人就业条件的影响。访谈对象主要是机构的所有者或高级管理人员，访谈过程收集了有关机构历史、招聘流程、业务合作伙伴关系、财务、以及与客户和政府部门的关系的数据信息。此外，研究团队还与三个国家的政府官员、联合国以及非政府组织代表开展了37次访谈，旨在了解移民招聘的背景。本文对其访谈资料做了适当选取，并通过案例研究说明了约旦与黎巴嫩的家政工作安置机构如何在孟加拉国机构的帮助下利用歧视性招聘机制获利。
4.研究发现
研究发现，家政工作安置机构在招聘孟加拉国女性移民劳工时的歧视主要表现在歧视性市场定位（discriminatory marketing）、歧视性薪资定价（pricing）与歧视性招募（discriminatory sourcing）三个方面。
歧视性市场定位具体表现为：机构在向客户介绍家政工人时主要呈现劳工的国籍、姓名、年龄、教育水平、婚姻状况等个人信息，通过销售与宣传手段向客户“推销”，掩盖技能或专业知识的重要性。例如，当机构拥有大量且稳定流入的孟加拉移民时，他们会向客户强调孟加拉劳工更加顺从和可信赖。机构不会安排雇主与潜在求职者之间的面谈。因此，雇主的决定完全依赖代理机构的措辞。这些做法会促使客户倾向根据国籍等因素而非工作经验去选择家政工人。
歧视性薪资定价具体变现为：市场对于特定国籍的家政工人有着特殊偏好。约旦和黎巴嫩的机构都表示，由于菲佣更受上层社会的青睐，因此他们会对菲律宾移民收取更高的费用。机构会根据客户的经济水平针对性地介绍家政工人。例如，他们会向有钱的家庭推荐来自菲律宾的家政工人，向经济紧张的家庭推荐来自孟加拉国的家政工人。这种基于种族的等级收费制度是家政工作安置机构获利的主要方式之一。
歧视性招募具体表现为：机构在招募移民劳工时，并不会随机选择来源国家。他们的选择一方面基于对收益的考量，另一方面受到来源国和目的国移民监管政策的约束。机构希望寻找能够吃苦耐劳、能够忍受低薪和恶劣工作条件的务工者，这样，他们的收益才能最大化。在菲律宾、斯里兰卡、印度尼西亚等国家收紧本国公民海外劳务许可后，约旦和黎巴嫩的机构遭遇劳工供应危机，开始与孟加拉国寻求合作。
5. 总结与讨论
本研究得出两个主要发现。首先，移民工作安置机构处在对临时劳务移民的全球深度剥削体系（globally deeply exploitative system）的中心，主要表现为种族歧视和性别不平等。其次，移民工作安置机构系统地建构了孟加拉国妇女的“价值体系”，将其设置于高度种族化的（跨国的）劳动力市场等级制度的底层。这些机构不仅促进劳动力流动，还影响着移民劳工的机会和薪资，其活动塑造着整个劳动力市场的规范和期望。
这些发现突显出废除当前移民家政工人招聘制度的迫切性和必要性。纠正机构的不合规行为对改善移民就业的作用微乎其微，要想为劳务移民提供“体面的劳动”，必须更多地关注系统性问题。相关国际规范明确规定不得进行性别、民族和社会出身歧视。国际劳工组织移民工人公约（C97和C143）明确制定移民和公民在就业方面的非歧视标准。虽然许多公约允许国家以主权的名义选择退出，但机构不是国家而是私营企业，国际组织应追究该行业对歧视性移民招聘的责任。
编译者：李玮
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博士生
